玉山黃昏

　　玉山隨高度不同花開各異

　　玉山對于臺灣人來說有其特殊意義，它是臺灣之巔，主峰3952米；它是三大壯舉之一：騎單車環島、登頂玉山、橫渡日月潭；它是臺灣三大水系集水區：濁水溪、高屏溪、秀姑巒溪；它擁有從亞熱帶到寒帶的完整生態體系，是臺灣特有物種的家園，比如臺灣黑熊、臺灣獼猴、帝雉……

　　記者幾年前采訪玉山管理處時，曾對他們嚴格的保護措施印象深刻：限制登山人數、不建標間賓館、不設商店餐館、晚上拉閘斷電。山嵐在沒有電線桿的頭頂掠過，鳥啼獸啼遠近高低……

　　但是，近日玉山管理處決定建設臺灣最高供電點。消息傳出，引發臺灣大討論，要星光還是要燈光？星光派似乎更占上風，但燈光派也有理據。玉山，點燃臺灣社會環保與現代化的觀念較量。

　　逃難式登山

　　登玉山可不是說走就走的旅途，山腳下的游憩區供游客隨時到此拍照、徒步、野餐，但登山需要在登山口出示登山證，證件每天只核發100個，在申請表格中抽簽產生。山友在登山旺季要提前2個月申請。記者采訪玉管處時，見到幾位山友雨中出發，問管理處處長：“沒有危險嗎？”處長答：“我們和他們商量過，因為登山證得來不易，他們還是決定登頂。”玉管處認為，管控人數是對玉山最好的保護，力求把人類活動對動植物甚至地質的干擾降低到最小。

　　也正是因為這個思路，登頂玉山只有一條路，路上只有一個供落腳的建筑——排云山莊，聽起來捧場不小，其實只是座大房子，有6個房間，均為上下通鋪，不供應熱水，太陽能和柴油發電，柴油要靠人背上去，因此，晚上8時拉閘斷電。沒有電取暖和供應熱水熱食，對于等著凌晨登頂的山友來說只能歇歇腳，幾乎難以入眠。有過排云山莊體驗的人，將登頂玉山稱為“逃難式登山”。

　　此次引爆爭議的正是排云山莊。

　　燈光派：嚴密監管下可拉電上山

　　玉管處認為，應該改善排云山莊的條件，一是提高舒適度，二是便于突發情況的醫療救助，而這些最需要的就是電。因此計劃耗資2億元新臺幣，從最近處拉電纜上山，建成臺灣最高的供電點。

　　一向以環保形象示人的玉管處清楚此計劃會受到質疑，向社會解釋稱，玉山主峰已躋身國際登山路線，但排云山莊遠未達到國際標準，醫療、通訊、住宿、供餐都受制于電，現有的柴油發電也有噪音和空氣污染問題，太陽能發電更不能穩定供電。水力發電雖然較環保，但距離山莊1.5公里的南梓仙溪有枯水期，而且臺灣在水力發電方面的技術不足。風力發電噪音大，設施又破壞景觀，玉山的風力也不足以供電。因此，拉線供電目前最可行。玉管處保證不會因為通電而增加床位放開登山名額。

　　支持拉線供電的“燈光派”表示，穩定供電是國際登山的標準配備，日本黑部立山、新西蘭米佛步道、馬來西亞神山的山上住宿都有供電及熱食，達到國際標準并不代表破壞生態，只要在嚴密監控下建設管理即可。現在登山已成為休閑運動，山友愿意付出較高花費享受登山旅程。西方的一些生態區內也有商業行為，只要縮短照明時間不干擾動物習性就可以。

　　星光派：想舒服呆在家里

　　星光派沒有商量，怒斥燈光派腦殘：監控？只要開了供電的口子就無法監控！首先，山路沿途都是碎石坡，已經風化嚴重，如果施工，會引起崩坍陷落，無論是埋線還是立電線桿，不僅施工費用高昂，后期維護更是無底洞。其次，如果供電無缺口，除了排云山莊，附近的步道是否會陸續裝路燈？這對山體又是一次破壞，當臺風、地震來襲，玉山將難逃泥石流之禍。還有，一旦開始建設，山上條件漸好，要求上山的人會更多，行之有年的登山管制將松動，玉山的承載力加重，環境保護將淪為口號。

　　有山友表示，登頂玉山就是為了體驗自然，找到和都市生活完全不同的感受，在沒有電的旅程中，吃過晚飯就聽著野鹿、山羌的啼聲休息，凌晨兩點整裝登頂。愛山的朋友只要一個頭燈照明即可，如果玉山主峰供電，星河不見了，動物遠離了，植物生態改變了，那又何必上山？留在燈火通明的城市就行了，想舒服，為什么不呆在家里？

　　多年前玉管處曾禁止一個民俗表演團體入山，理由是鼓聲會干擾動物的生活節奏，這個禁令傳為環保佳話。現在有人質疑一時的鼓聲都不行，難道燈光遮蓋星光不會干擾動物？有專家指出，玉管處的目標不是拉電引現代文明上山，而是全力保護當地的自然資源，包括大地和星空，引導人們認識真正的大自然而不是景點，從而培養人們珍惜自然資源的現代觀念，這才是真正與國際接軌。目前排云山莊獨立的供電系統已經足夠，限人數、限電的做法恰恰有別于“盡量滿足需求”的一般性旅游，突顯玉山管理的特色，拉電上山后，排云山莊將不再“排云”。

　　當下，環保觀念在臺灣深入人心，山林更是排斥人工痕跡，臺灣另一名山大霸尖山拆除了原有的鐵梯，新中橫公路原本可通過玉山，也止步于山外，山中幾乎所有的供電都來自于太陽能。此時，玉山要拉電上山，就算過了環評關，過輿論關也難上加難。

　　如果您準備登頂玉山，登頂前夜，您想要的是溫暖的燈光？還是燦爛但寒冷的星光？( 陳曉星 文/圖)